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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7章 127 灰飛煙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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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雪采也瞧見了葉珠的劍, 那把劍有成人的劍那麽長,卻又細又窄。

這樣的劍,也不知是不是一件玩具。

不過安雪采卻不敢輕忽——

他相信葉凝霜那個女人, 定會防著女兒在亂世中受苦, 習武定是要認真去學。這方面而言,安雪采竟然是了解葉凝霜的。

安雪采也更加謹慎。

葉珠已經向他方向踏過來一步, 小臉上蘊滿了關切。可這還不夠,安雪采覺得這個孩子離自己太遠了。

他手掌握著的箭頭已經捂熱, 甚至割破了安雪采的手掌, 滲透幾滴血珠。

一如安雪采扭曲發熱的心思。

安雪采琢磨著自己要不要咬破舌頭, 嘔出幾口鮮血, 顯得情況更嚴重些。

不過這個年紀的小姑娘總是比較好潔,也許會擔心穢物弄臟衣衫, 也許下意識間反倒不會靠前。安雪采想了想,終究沒有這麽幹。

他刻意秉住呼吸,沒一會兒臉色就變得極難看。

同時安雪采還在評估自己親女兒的戰鬥力。

葉凝霜也許會讓女兒刻苦習武, 但定舍不得讓這孩子吃真正苦頭。這個孩子可能會送去戰場經歷真正生死搏殺嗎?料想葉凝霜也無法如此狠心。而這便是男人和女人的區別了,葉凝霜身為女子, 始終不如男人果決。男人歷練自己後代, 能夠狠下心腸, 絕不會心慈手軟。

故而這孩子也許武技嫻熟, 卻會缺乏一種面對生死的敏捷應變。

可安雪采卻是打過很多仗, 殺過很多人。這些都是葉珠所缺乏的!

他要用這夾雜銹跡和血汙的箭頭劃破這個孩子的咽喉。

這個時候, 葉珠已經扶住了他, 關切:“大叔,我讓人給你請大夫。”

她一雙眸子清亮,幹凈極了, 蓄滿陽光的眸子透出關切。

這種眼神是極難得的。

安雪采這一路行來,從別人反應裏也瞧出自己醜陋。

女兒瞧著自己,眼珠子卻眨都不眨。

安雪采突然很嫉妒葉凝霜,嫉妒得發狂。女兒很善良,長大了也會是個孝順的孩子,也會給葉凝霜老年帶來溫暖的慰藉。有這個健康又善良的女兒,葉凝霜會很幸福。

安雪采當然不會去想,女兒之所以長成這個樣子,是因為葉凝霜將所有的善意和光明都給了她,因為葉凝霜作為母親給了孩子一個好榜樣。

他要帶走這個孩子,讓葉凝霜痛苦,同時讓親生女兒給自己陪葬。就算他死,也要抓住一些東西給自己陪葬的。

安雪采盯著女兒的脖子,驀然將手中箭頭惡狠狠的劃過去。

猝不及防,葉珠怕是很難拔劍。就算葉珠倉猝拔劍,她也施展不開。那把窄窄的劍慌亂間只能刺傷安雪采的腿或者下腹,可安雪采手中箭頭卻能劃破女孩子的咽喉。

安雪采本來計劃得很好。

然而女兒比他想象的反應要快,葉珠反手抽出了劍,劍鋒在空中劃過了一道弧度。那把窄窄的劍居然是一柄柔劍,柔劍在巧勁兒之下輕巧的紮入了安雪采的肩。那劍紮入安雪采肩膀上某處穴道,雖未出血,卻使得安雪采半片身子麻痹。

咚的一下,安雪采手裏生銹箭頭落在地上。

葉珠已然輕巧的站起來,就像一片雲,靈巧得像只小鳥。

女孩子身手居然很利落,她雖沒有受驚,卻生氣起來。一時間,葉珠雙頰也氣成粉撲撲的顏色。

葉珠生氣:“你,你真是太壞了!你是誰?”

安雪采內心中浮起了巨大的惡意!

他想毀去這份不屬於自己的開心。他想告訴葉珠,自己是她的爹。

那麽這個孩子會是怎樣表情呢?會不會覺得這個世界已經壞掉了!

這孩子是安雪采和葉凝霜的女兒,這對曾經的夫妻彼此傷害,憎惡對方。那兩個人的女兒生來便是一場殘忍的笑話。

然而這時候,一道微潤的涼意覆上了葉珠的眼,有人用手掌捂住了葉珠的眼睛。

越紅魚不知什麽時候來到了葉珠身後,伸手捂住了葉珠眼睛。

小朋友,雖然你已經很聰明勇敢,可還不到你見識世界殘酷的年齡啊!

越紅魚當然認出安雪采,就算她跟安雪采不是很熟,可系統會掃描。

這一掃描,就能窺出安雪采惡劣的真實。

小魚劍在半空中劃過一道青色的光輝,將安雪采準備說出來的話兒盡數堵在了喉中。

越紅魚一出來,就沒有什麽懸念了。

安雪采咚的跪在地上,血珠一滴滴的從他咽喉裏淌落,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。

葉珠已經分辨出是越紅魚,因為越劍仙每逢來河州,都會逗葉珠玩猜猜我是誰游戲,順道還指點葉珠幾招。

多來幾次,葉珠自然能識別越紅魚伸手蓋住她眼睛的那種感覺。

她不知道自己眼前發生的一切代表什麽,周圍的人其實也不知道。

水下暗流洶湧,可葉珠兒始終穩穩的在水面之上。

安雪采拼命想要說話,可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。

他眼珠子眨也不眨,瞧著自己的女兒。

他瞧出葉珠最初有些生氣,可現在氣憤之色慢慢從這張小臉上褪去。這不過是一件小小的插曲,對於小姑娘而言也不是什麽大事。一個發了瘋反派臉的刺客而已,這在戰時是多麽的常見。

葉珠還拼命表現自己的勇氣,想了想,說道:“越劍仙,我沒害怕。這種事情,不會嚇壞我的。”

她覺得自己已經是一個成熟的大人了,不必被母親珍藏,能應付任何事情。

越紅魚的手,猶自覆在女孩兒的雙眼之上。

安雪采心裏惡狠狠的嘶吼,你何不讓她看看,她父親是怎麽死的。

他這麽掙紮著,喉嚨流的血也是越來越多。

越紅魚認真思索了一下,便想到如何處置安雪采。

她手指凝動劍氣,淡青色的劍氣掠入了安雪采的眉心。這樣的手段,越紅魚曾對慧法、莫應玄施展過,算是便宜安雪采的。和上兩次一樣,安雪采面頰之上浮起了縷縷劍痕,他感覺自己的意識在被一點兒一點兒的吞掉,他自然是極不甘願。他想起他在這個異世度過的歲月,想到他的那些女人——

夢是假的吧?前不久,他還做了一個夢。夢裏自己事業一番風順,一路攀上了高峰,成為了這個世界的主人。他娶了蕭玉錦,納了越紅魚,葉凝霜也很柔順,安分當好後宮中的一員。那個夢實在是太真實了,真實得好像當真發生過這樣子事情一樣。他醒來時,受傷的臉還在發疼,傷口散發出熏人的惡臭。那般滋味,竟倍覺淒涼。

故事線是什麽時候發生錯位呢?是自己被葉凝霜逼出河州的時候——

然後安雪采的思緒就此被黑暗吞噬,他的身軀在巨大的劍意之下迅速灰化。

越紅魚乃是殺人滅口居家必備之神器。還附帶環保衛生的功能。

葉珠的父親就在她面前消失,小姑娘猶自被越紅魚蒙住眼睛。

等到那個男人一寸寸化為飛灰,越紅魚方才輕輕移開了手掌。陽光落在女孩兒秀麗的面頰上,照入她的眼睛裏。她的眼睛就像是最漂亮的玉石,是世間最晶瑩漂亮的東西。而這樣子幹凈美好的東西,是值得讓人小心珍藏,讓她遠離世間的陰雲。

就和當初想做的那樣,越紅魚禁不住伸出手,將葉珠頭發揉得亂糟糟得的。

這孩子會長大,變得成熟又能幹,就跟她的母親一樣。

她總有一天會清楚的知曉安雪采的事,不過那個男人並沒有在她成長過程中參與太多。

故而葉珠至多有些吃驚,就像聽故事一樣,並不會真的被這樣的過去傷掉。

越紅魚在這孩子面前殺了她的父親,卻一點不覺得有錯。

越紅魚想:也許這樣,方才是最好的。

劍意森森,越劍仙一雙眸子卻是森森似雪,又清又亮。

青、河兩地兵禍已平,這自然是令王潤不開心的。安雪采這個小插曲也不要緊,於王潤而言,安雪采死不死已經不要緊。不過在另一頭,卻傳來了些悅耳的好消息。

安陽王扶持年幼皇子上位,外面雖批了一層皮,其實已有篡位之心。

安陽王府聲勢逼人,本來各地豪強也不願意跟他硬杠。只不過安雪采眼瞧要奪這天下之主的位置,自然也是讓許多人心尖兒有些不爽。

只不過安陽王就像是一頭雄獅,兇猛而深沈,也沒哪個誰立馬蹦跶出來成為靶子。

這些安陽王心裏也是明白的。可所謂富貴險中求,你若不取,縱不遭人嫉恨,也會失了機遇。

天若予之,不取反咎。

安陽王知曉自己動作是大了些,可他若動作不大,又如何加以試探,更進一步。

野心在安陽王眼中點燃,就像有火焰在熊熊燃燒。

若能更進一步,自己整個家族也能在史書上留名,他也不再是區區一個臣子,而將是下一個王朝的開拓者。

這人的壽歲有限,可是人若能成為人中之雄,那麽這個人的名字就會長久留存。過去千年萬年,也猶有人會記得。對於安陽王而言,他如此進取,也許因為他在遺憾人類壽歲有限。

此身雖消,若能在這個世間留下一個名字,那也不枉了。

安陽王這心思,也和大多數封建王朝的開拓者一樣無甚差別,端看成功還是失敗罷了。

他這樣有進取心,有人讚同也有人反對,對於安陽王這位梟雄而言,也是有心理準備的。

不過有一位反對者倒是有些奇特,正是他心愛的女兒蕭玉錦。

蕭玉錦給父王寫了信,滿篇卻對安陽王的勸誡。

“父王雖為雄主,有心仿效歷代帝王,欲謀明君之讚。可時移勢易,我等當逢亙古未見之變化。也許這王朝,這君臣,便不覆存在。女兒認為,時局不予,只怕父王徒生遺恨。”

安陽王瞧在眼裏,卻也是一笑置之。

他認為蕭玉錦之理想,才是空中樓閣,不過是空夢一場。

念善會確實令人忌憚,不過安陽王並未將女兒和念善會等同。

安陽王妃自然是站在自己夫君這一邊,她是個實際的女人,沒有蕭玉錦的浪漫情懷。她跟安陽王如此恩愛,便因為兩人目標是如此的契合。

不過對於女兒,安陽王妃也展露了屬於母親的柔情。

無論如何,她並不願意丈夫跟女兒生出嫌隙。

冰凍三尺,非一日之寒。安陽王認為與其等丈夫以後跟女兒鬧得不可開交,倒不如防微杜漸,在嫌隙生出來之初加以調解。

那王妃也對自己丈夫進行了試探。

結果安陽王竟並沒有什麽怒意。他雖不讚同女兒一些看法,可蕭玉錦卻是他的孩子中最獨特的一位。安陽王欣賞的不是她的理想,而是她的勇敢。自己的女兒,自然也應該具有一些膽氣,有那麽一點兒任性。就像年輕時候的他,就算有什麽想法是大逆不道的,可年輕的安陽王卻不在乎別人看法,只想著自己能不能得到。

安陽王緩緩抽出了劍,手指輕輕一彈,清越的劍吟就在室內回蕩。

安陽王沈吟:“人生在世,本來便是匆匆夢一場,做人便應該盡情盡意,做些自己想做的事。玉錦最不像我,也最像我。”

劍面如鏡,映襯著安陽王的眉眼,映照出安陽王的面孔。

安陽王妃跟他成婚那麽多年,驀然心底生出了一縷感慨。

王妃是個實在的女人,當初這樁婚約便是她能抓住的最好籌碼。那麽無論這個丈夫會怎樣,她也會好好抓住自己的生活,努力經營下去。

可若她的夫君是另外一副性情,也許自己便不會這麽全情投入,這麽有參與感。她也是個有野心的女人,成婚沒多久,她便發現安陽王跟她是同一類人。

安陽王妃人生之中很少去考慮什麽情愛,可此刻她的內心卻泛起了一個念頭,那就是自己是愛著眼前這個男人的。

那種愛不是什麽激情,而是合拍。

然而就在這時,王潤所期待的那場風卻是吹起來了。

與其說是湊巧,不如說是某種惡毒而精巧的設計。

這種做法雖然卑鄙,卻並不罕見。

安陽王自立新王,雖不過立了個傀儡,可總需這樣子一個由頭的。

雖然大胤皇族早便是個空架子,可總需要一個好控制的皇子來粉飾安陽王的奪權行為。

十七皇子蕭熙便是這樣一個孩子。

這孩子在老白蓮還在時並不受寵,性子也內向靦腆,不算討人喜歡。

可能正因為這樣,之前六皇子殺人之際,竟忘記了這位十七皇弟。

這不得寵也有不得寵的好處,蕭熙也逃過六皇子的屠殺,竟茍到見到安陽王。

一個孩子不受寵也有不受寵的原因,蕭熙性子上的特點還是很明顯的。

他不但性格內向,而且身子骨也弱。這個少年郎沒有健康身軀,甚至還患有哮喘。

不過這些缺點放在安陽王跟前,頓時變成優點了。

既然是個傀儡,你說找個身體倍棒心機深的豈不是自找罪受?

安陽王還怕這廝扮豬吃老虎,請來好幾個大夫給他瞧過,蕭熙是真的身子骨弱。

這樣一個孱弱的皇室,讓安陽王打心眼兒輕蔑,心裏真的看不起。

安陽王的孩子就不是這樣,無論兒子還是女兒,都有著健康的身軀。

雖然是個傀儡,安陽王也搞得像那麽回事兒,他令人造新龍袍,選日子,議年號,還琢磨著給蕭熙配什麽老婆。

那待遇也跟養珍稀動物差不多了,王妃養的貓都趕不上這待遇。

不過也許是十七皇子命薄,他並沒有順利挺到登基為帝,哪怕是個傀儡。

那這事兒就透出一些詭異。

安陽王妃很快就查出了真相。

蕭熙既不是自盡,也不是病逝,而是慘遭謀殺。

蕭熙本有哮喘,有人在他喝的湯裏加了一些花粉。那些花粉對於旁人而言溫和無害,可對於蕭熙卻是劇毒之物。他因為過敏咽喉腫痛,並且因為喉嚨紅腫堵住氣管,被活活憋死。

而害死蕭熙的,乃是一位侍候他多年的宮娥。

那宮娥服侍蕭熙很多年了,一向得蕭熙母子信任,誰也沒想到她居然會這麽做。安陽王妃還查過,那宮娥自幼入宮,宮外已經沒什麽家人了。也不會出現家人被人握住,加以威脅的劇情。所以王府才放心讓這個宮娥繼續服侍蕭熙,也好讓這個內向皇子別那麽害怕。

等安陽王妃尋到了這個宮娥時,這個宮娥已經懸梁自盡。

王妃想破腦袋,都想不通對方為什麽會這麽做。

王潤:哎呀,這件事情真的是太湊巧了,怎麽會這樣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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